牧师的阵阵疲乏

就像圣经记载的,大卫在战斗激烈的时候就疲乏了,对于主的一切仆人,我们也可以说同样的话。一时的消沉临到我们大多数人身上。我们通常可能是喜乐的,但我们必然时不时变得沮丧。强壮的人并不总是精神饱满,有智慧的人并不总是思想敏捷,勇敢的人并不总是英勇无畏,喜乐的人并不总是欢欢喜喜。可能零零落落会有一些铁人,消耗磨损不会给他们带来看得见的伤害,但肯定的是,即使在这些人身上,锈蚀也会令他们烦恼;至于普通人,主知道,也让他们知道,他们不过是尘土。由于有过极其痛苦的经历,我明白灵里深深的沮丧是什么滋味,这些事情临到我的时候也绝非稀少,因此我想,如果我把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说出来,就可能会给我的一些弟兄带来安慰。这样,当年轻人有一段时间被忧郁控制,他们就不会以为他们在遭遇一种非常的事;更伤心的人就会明白,那些有阳光照耀、充满喜乐的人,也并不总是行走在光中。

我们不需要引用出名牧师的传记来证明,那让人害怕的疲倦曾经几次落在他们身上,即使不是全部,也是临到他们大部分人。马丁·路德的一生就足以举出一千个实例,而他绝非是较为软弱的那种人。他伟大的灵常常大大欢喜,如在七重天上,但他也一样频繁处在绝望的边缘。就算在临终的时候,他也不是摆脱了风暴,他就像一个疲倦的大孩子一样,抽噎着进入他最后的睡眠。我们不要举更多的例子,而是让我们来仔细思想神容许这些事情发生的原因;为什么光明之子有时候会行在浓厚的黑暗中;为什么传报拂晓的人,有时候会发觉自己落在十重的黑夜里。

首先岂不是因为他们是人吗?作为人,他们是被软弱所困,是承受忧愁的。伪经中的那位智慧人说得好,[1] “每个人都得做许许多多的工作。工作的重担压在我们身上﹐从出生的日子,一直到我们回归大地母亲的日子。我们感到慌乱和恐惧﹐苦思焦虑着死期的到来;我们所有的人,从穿朝服戴王冠坐在华美宝座上的国王,直到衣衫褴褛、生活贫困的最下等人,没有一个例外。我们终身面临着愤怒、嫉妒和烦恼。万事搅扰着我们,人和动物,都必须面临,罪人所面临的要险恶七倍。”神的恩典保守我们脱离这些事情的大部分,但因为我们没有更多的恩典,我们甚至会因着本可预防的疾病受苦。就算在神的救赎行政之下,极清楚的就是,我们要经受软弱,否则我们就不需要神所应许的圣灵在这些软弱中给我们帮助了。我们有时候落在消沉当中,这是有必要的。好人得到神的应许,在这世上要经历苦难,牧师应当预料到,他们要比别人受更多的苦难,好使他们可以学会同情主受苦的百姓,这样,就可以合适作受苦群羊的牧人。神本可以差遣没有身体的灵来宣告祂的道,但是他们不能明白那些在这身内因劳苦而叹息的人的感受;天使本来可以被按立去传福音,但是他们天上的属性会使他们失去资格,不能同情那些愚昧之人;神可以造大理石雕刻一般的人,但是他们冷冰冰的本性对我们的软弱来说,是一种讽刺,对我们的缺乏来说,是一种挖苦。人,那服在人的性情之下的人,被全然智慧的神拣选,作祂恩典的器皿;所以有这些眼泪,所以有这些困惑和沮丧。

况且,我们大多数人在这方面那方面都身体欠佳。偶然我们会遇见一位长者,他不记得自己曾经有病倒的一天;但是我们极多的人是在这种或那种、不是身体方面就是精神方面的软弱下做工。某些身体上的疾病,特别是那些与消化器官、肝脏和脾脏有关的疾病,是生成抑郁的丰富来源;让人尽力抗击它们的影响好了,但在一些时候,在一些光景中,它们有一阵子要胜过他。至于精神方面的疾病,有谁是精神完全健全的吗?我们岂不都有一点失衡吗?一些人的思想似乎有一点点忧郁的迹象,是和他们的个性本身分不开的;对这样的人,我们可以说:“忧郁给他们烙下印记,归于它自己;”有清晰思维,受最崇高原则控制的人,最容易忘记希望,只记得失望。这样的人可以与那位古时的诗人[2] 一道唱——

“我们心碎,我们的琴没有了弦,

我们唯一的音乐是呻吟叹息,

我们的歌是《吾泪直流》的曲调,

我们都焦虑,只剩皮包骨。”

这些软弱可能并不会妨碍一个人在职业中发挥自己的特别用场,它们甚至可能是神用智慧加在他身上的,作为他走特别服事道路的必要条件。一些植物具有医药价值,这是它们在其间生长的沼泽所赐;另外一些植物只有在幽暗中才能旺盛生长。有一些珍贵的果实,既被日头也被月光催生结果。船不但需要风帆,也需要压舱物;走下坡路的时候,马车车轮的刹车并不是一种拦阻。在某些情形里,痛苦可能生出天才,把本来可能会像在洞穴中沉睡狮子一样的心灵驱赶出来。鸽子要不是翅膀曾经被折断,有一些就可能会消失在云层中,甚至连那些现在嘴里叼着橄榄枝、表明返回方舟之路的精良鸽子,也可能会是这样。在身体和精神方面有预先倾向于灵里消沉的原因,如果在黑暗时刻,人心屈服于这些事情,这就不令人惊奇了;在很多情形里,令人惊奇的是——如果内心的生命是可以被记载下来的,人就会看到情形的确如此——一些牧师竟然会继续他们的工作,面上仍带着微笑。恩典仍然得胜,忍耐拥有它的殉道士;火焰在烧他们的精神,而不是他们的身体,他们被烧着,是人的眼睛看不到的,但这些殉道士仍要得到不少于前者的尊荣。众位耶利米的事奉,和众位以赛亚的事奉一样得到神的接纳,就连那愁眉不展的约拿,也是耶和华的真先知,尼尼微是充分感受到这一点的。不要蔑视那些瘸腿的,因为圣经上记着说,瘸腿的把掠物夺去了;但要尊荣那些尽管疲倦,却仍然坚持追求的人。利亚的眼睛没有神气,却比美丽的拉结生养更多,哈拿的伤心比毗尼拿的夸口更为属神。多受痛苦的那一位说:“哀恸的人有福了”,他们的眼泪被恩典调和的时候,让人不要对他们提出非议。我们有福音这宝贝放在瓦器里,如果这瓦器这里或那里有瑕疵,人不要大惊小怪。

当我们热忱去做我们的工作时,这会让我们容易遭到来自沮丧的攻击。谁能承受别的灵魂的重担,而不会有时候下沉到尘土间呢?如果对人归正的热切渴望得不到完全满足(什么时候这会得到完全满足呢?),人心就要被焦急和失望耗尽。看到有希望的人走上偏路,敬虔的人变得冷淡,宣信的人滥用自己的特权,罪人在罪中更加放胆——看到这些,岂不就足以把我们压垮到泥土中吗?国度不像我们希望的那样降临,神的圣名不像我们渴慕的那样被人尊为圣,为此我们一定要哭泣。当人不信我们传的、神的臂膀不显露的时候,除了伤心,我们还能怎样呢?所有思想方面的工作都会让人疲倦、让人沮丧,因为读书多,身体疲倦;但我们的工作不仅只是思想方面的工作——它还是心里的工作,我们灵魂最深处的工作。我们经常在主日的晚上感到,仿佛我们的生命是完全虚度!在为我们的会众倾心吐意之后,我们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空荡荡的瓦制水罐,一个孩子都能把我们打破。很有可能的是,如果我们更像保罗,更崇高地频频为灵魂守望,我们就会更加明白全身投入、为神的家大发热心是怎样一种滋味。为耶稣耗尽我们的生命,这是我们的责任,也是我们的特权。我们不可作保养顾惜之人的活标本,而是要作当被烧尽的活祭;我们要为神付出,被神用尽,而不是养尊处优,格外顾惜我们的身体。像一位忠心牧师这样的内心劳苦,就会带来不时的精疲力竭,身心都要衰竭。摩西的手在求告的时候变得沉重,保罗大声呼求:“这事谁能当得起呢?”有人认为甚至连施洗约翰也有一时的疲乏,使徒们也曾经惊恐,极其难过。

我们在教会里的地位也会导致这种情形发生。一位完全为他的工作做好装备的牧师,通常在灵命上独自超越众人,在他人之上,远非他人所能及,与众人有所分别。在他的会众当中,最有爱心的人也不能与他特别的心思、挂念和所受的试探产生共鸣。在士兵当中,人与他人肩并肩,有许多的战友,但是随着军官升职,与他一样地位的人就更少了。有许多的士兵,较少的尉官,校官就更少,但总司令只有一位。同样,在我们的诸教会中,主兴起作领袖的人,在同样的程度上他是一个超越的人,一个孤单的人。山顶肃穆地分开,神到访他们肃穆的孤单之处,只有他们与神谈话。超越他们的同伴、更深入了解属天之事的属神之人,在软弱的时刻会感到缺少人的同情。就像他们在客西马尼园中的主一样,向身边睡着的门徒求安慰,却是徒劳;他们因着他们小小一队弟兄的冷淡而震惊,重新回到他们隐秘的痛苦之中,压在他们身上的担子更加沉重,因为他们发现,他们最亲爱的同伴睡着了。除了那已经承受此事的人,还有谁明白,一个在为万军之耶和华大发热心方面超越同伴之人心灵的孤独。这孤独不敢显露自己,免得人以为这是疯狂了;它不能隐藏自己,因为有一团火在它骨子里燃烧:只有在主面前它才能找到安息。我们的主差祂的门徒两个两个地出去,这表明祂知道人里面的光景;但对于一个像保罗这样的人,依我看他是找不到一个帮助他的人的:巴拿巴,或者西拉,或者路加,这些山头太低,不能与这位外邦人的使徒,这喜马拉雅山峰作高处的交流。这种孤单,如果我没有错的话,是我许多的弟兄所感受到的,它是沮丧的一个丰富源头;我们牧师的联谊聚会,培养与相近之人圣洁的相交,靠着神的祝福,就能帮助我们大大逃脱这种网罗。

对某种体质的人来说,久坐不动的习惯会倾向生出沮丧,这几乎是无可置疑的。伯顿(Burton)在他所著的《忧郁解剖》中,有一章是论述这种伤感的原因;对于列在参考来源中的众多作者,他引用其中一位说——“学者疏于照顾自己的身体。其他人细心照顾自己的工具;画家会洗他的笔;铁匠会照料他的锤子、铁砧和锻炉;农夫会修理他的铁犁,如果斧头钝了,他就会打磨;一位养猎鹰的人,或者一位猎户,会特别照料他的猎鹰、猎犬,马匹、狗只,等等;一位音乐家会给他的琴上下琴弦;只有学者才忽视他们每天使用的工具(我说的是他们的大脑和精神)。鲁肯说得好:‘你不要把绳拧得太紧,让它绷断了。’”用同一个姿势坐得太久,用心看一本书,或者挥笔写作,这事情本身就让身体疲劳;但是除此以外,再加上很不通风的房间,一个很久没有进行肌肉锻炼的身体,一颗为着许多挂虑负担沉重的心,我们就有了预备一个沸腾的绝望大锅的一切因素,这在雾气弥漫的昏暗月份里更是明显——那时候

“一张毯子包裹着日子,

腐朽的林地滴着水滴,

树叶盖上泥土的印记。”

如果一个人在本性上和一只鸟儿一样活泼欢快,他就难以年复一年忍受这自杀的过程;他将把他的书房变成一座监狱,他的书籍变成狱卒,而大自然在他的窗外,呼召他来得健康,招呼他来得喜乐。那忘记了石南丛中的蜂鸣、森林中斑尾林鸽咕咕的叫声、林间百鸟的歌唱、灯芯草丛中溪流的潺潺水声、风在松树林中啸声的人,如果他的心忘记了歌唱,灵魂变得消沉,他就无需感到奇怪了。用一天在山上呼吸新鲜的空气,或者花几个钟头的时间漫步在山毛榉林成荫的宁静当中,就会把我们的一些劳苦工作,变得半死不活的牧师脑袋里的蜘蛛网扫得干干净净。满满一口海风,或者迎着风疾走,这虽不会赐恩典给人的灵魂,但会给身体带来氧气,而氧气是除了恩典以外最好的东西。

“心越沉浸在疾风中,

每一阵风都要把绝望吹去。”

蕨草丛和兔子、溪流和鳟鱼、冷杉和松鼠、樱草花和紫罗兰、农场的院子,新割下来的干草,还有芳香的忽布草——这些都是医治忧郁症最好的药物,医治身体衰退之人最有效的滋补剂,给疲倦之人最好的提神物。因着缺少机会,或者心愿,这些很有用的药物被忽视了,学者成了杀灭自我的牺牲品。

按照我的经历,最容易产生一阵阵沮丧的时机,可以用一份简单的清单加以概括。其中占第一位的——我们一定要提及的——就是取得极大成功的时刻。长期渴望的心愿终于实现,神因着我们这些被祂使用的手段大得荣耀,取得一场大胜的时候,那时我们很容易疲乏。我们可能会以为,在蒙特大恩宠的时候,我们的心灵会急速飞升到狂喜的高处,以说不出的喜乐大大欢喜,但通常来说情况正好相反。主极少把祂的勇士暴露在因得胜大大欢喜而带来的危险之中;祂知道,他们很少人能经受这样的考验,所以就用苦涩浇他们的杯。看到火从天上降下、巴力的祭司被杀戮、雨水漫布荒凉土地之后的以利亚,没有自满音乐的音符,没有披上得胜战袍的征服者的昂首阔步;他逃离耶洗别,并且因为感受到他极为激动带来的混乱而祷告求死。他这绝不会见死的人,呼求下到坟墓的安息中;就连该撒,这世界上的君王,在他痛苦的一刻,都像一位生病的小女孩一样痛哭。可怜之人的本性不能承受属天得胜带来的如此张力;一定会有一种反应。过度的喜乐或激动,一定要用接着而来的沮丧作偿还。试炼继续的时候,危机如何,力量也如何;但是当试炼结束的时候,肉体的软弱宣告要得到表现自己的权利。雅各在隐秘的时候得到支持,可以整夜摔跤,但是当比赛结束,到早上他一定要一瘸一拐前行,免得他没有节制地夸耀自己。保罗能被提到三重天上,听到隐秘的言语,但是肉体中的一根刺,撒但的差役,要攻击他,这必然是无可避免接着发生的事情。人不能承受不加混杂的欢喜;甚至连好人也还没有预备好,可以“额上戴着桂冠,绑着长春花”,却不忍受暗中的屈辱,使他们安守本位。一场复兴使我们大为激动,被名气带上高空,在赢取灵魂的成功上被高举,要不是怜悯这满有恩典的管教用强劲东风击破我们虚荣的船只,使我们的船被破坏,在“万古磐石”上赤身露体、绝望无助,我们就要变成像被风刮走的糠秕一样了。

在取得任何极大的成就之前,这同样的沮丧在某种程度上是极为常见的。察看我们面前的困难,我们的心就要在我们里面下沉了。亚衲族人在我们面前大踏步行,在他们面前,我们看自己就像蚱蜢一般。迦南的城墙高得顶天,我们是谁,竟然想攻取它们呢?我们只想扔下武器,拔腿逃跑。尼尼微是一座大城,还没有遇上它人声鼎沸的群众,我们就要逃往他施了。我们已经在找一条船,可以静悄悄载着我们离开这可怕的场面,只有可怕的暴风才终止我们后退的脚步。这就是我一开始成为一位伦敦牧师时的经历。我的成功让我胆寒;想起它似乎打开的职业生涯,不但没有让我得到鼓舞,反而把我投入最深的深渊,在这深渊里我发出“求主怜悯”的呼喊,也找不到地方让我可以高唱“荣归主颂”。我是谁,竟然可以继续带领这如此大群的众人呢?我宁愿带自己回到我默默无闻的乡间,或者移民去美国,在边远的密林深处找一个独处的窝,在当中有足够力量应付有求于我的事。就在那个我一生工作的帘幕正在升起的时候,我害怕可能要显明出来的事情。我希望我不是没有信心,但我胆怯,充满对自己不配的感受,我惧怕满有恩惠的神的护理为我预备的工作。当我听到那声音说,“起来,要把山岭打得粉碎,使冈陵如同糠秕”的时候,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孩子,我就颤抖。每一次主在预备给我的事奉带来更大祝福时,这种沮丧就临到我身上;乌云消散之前是最黑暗的,在它发出怜悯的倾盆大雨前,是用阴影遮蔽一切的。沮丧现在对我来说成了一位穿毛衣的先知,一位施洗约翰,宣告我主更丰富的祝福更近了。比我更好的人也发现这一点。擦拭器皿,这是在预备它被主所使用。沉浸在受苦当中,这要发生在圣灵的浇灌之前。禁食是为筵席预备胃口。主的仆人看守羊群,在孤独的畏惧中等候,主就在荒漠的后面显现。旷野是通往迦南的道路。低谷引向巍峨的高山。失败是为得胜作预备。在鸽子之前,先放飞乌鸦。夜间最黑暗的时刻是在拂晓之前。航海的人下到深处,但是下一个大浪使他们登上天堂:在祂把他们带进他们渴慕的港湾之前,他们的心因着愁苦消化。

我们可以料想到,在长长一段无休止的劳苦中有同样的苦难。弓不能总是拉开,却不怕它会绷断。休息对大脑来说,正如睡眠对身体来说,是同样必需的。我们的安息日是我们劳苦工作的日子,如果不在别的日子休息,我们就要崩溃。就算大地也一定要有休耕,有它的安息日,我们也必然是如此。因此当我们的主对祂的门徒说,“到旷野地方去歇一歇”的时候,这就是祂的智慧和怜悯。什么!在群众发昏的时候?在众人像山上的羊,没有牧人的时候?耶稣说要休息吗?在文士和法利赛人像恶狼撕裂羊群的时候,祂带着跟从祂的人出去,去到一个安静的歇息之地吗?有一些热心分子要谴责这种对眼前迫切需要的忘记,以此为万恶吗?让他在他的愚昧中叫嚣吧。主更了解,不会让他的仆人精疲力竭,熄灭以色列的光。休息不是浪费时间,而是积蓄新的力量,这是节约。请看夏天割草的人,在太阳落山之前,有如此多的草要割。他在工作中停下来,他是一个懒汉吗?他找他的磨刀石,开始磨他的镰刀,发出清脆的磨刀声音。这是偷懒的音乐声吗?他在浪费他宝贵的光阴吗?他在用他的镰刀发出这些音符的时候,他本来可以割得更多啊!但是他在磨利他的工具,一旦他重新用力挥动这镰刀,把他面前一排排的草割倒,他做成的就会多得多。同样,一点点的暂停,也要预备人的思想在美好的工作中做成更大的服事。渔夫一定要修补渔网,我们一定要时不时修整我们思想的废料,为将来的服事,把我们的机器调整到好的状态。一天接一天地摇橹,就像船舱中没有假期的奴隶,凡人是不适合这样的。推动磨坊的流水不断流淌,永不终止,但是我们一定要有暂停,有我们的工间休息。赛跑继续,没有中间休息,有谁能禁得住不会气喘吁吁呢?就连负重的牲口也需要时不时被放去吃草;大海本身也有潮汐;冬季的月份里大地守安息日;人,就算在得到高举作神使者的时候,也一定要休息,否则就要疲倦;他一定要修剪灯芯,否则它的光就要变暗;他一定要重拾他的精力,否则他就要未老先衰。时不时休假,这是智慧。按长远来看,有时候做得少一点,我们就会做得更多。继续、继续、继续、永远继续,没有娱乐,可能适合那些从这“沉重泥土身躯”解放出去的灵,但只要我们还在这个帐篷里,我们就要时不时高喊“暂停”,用神圣的不作为和归神为圣的休闲服事主。不要让敏感的良心怀疑暂时脱离工作的合法性,而是要从其他人的经历认识到合乎时宜休息的必要和责任。

压垮人的一击有时让牧师变得非常消沉。最信赖的弟兄成了一名叛徒。犹大抬脚踢信赖他的人,传道人的心此时难以维持。我们都太容易去依靠血肉的臂膀,从这倾向,我们许多的愁苦就生出来了。同样压倒人的是一位受到尊荣、亲爱的肢体屈服于试探,令他以此给自己命名的那圣名蒙羞时给我们带来的打击。任何事情都要比这更好。这让传道人想在广阔野地里找一座小屋,在里面他可以永远把头藏起来,不再听到罪人亵渎神的嘲笑声。十年的辛劳对我们生命的消耗,也不及在几个钟头之内,因着背叛的亚希多弗和背道叛教的底马给我们带来的损失。争竞、分裂以及毁谤,愚蠢的批评,常常让圣洁的人筋疲力尽,好像打碎他们的骨头。严厉的话会极深伤害一些敏感的人。许多最优秀的牧师,因着他们品格灵性的缘故,是极其敏感的——敏感到应付不了一个如此这般的世界。“踢一匹马虽几乎不能动它,但这一脚却要杀死一位纯正的神学家。”有了经验,我们就会对争战中无可避免的粗暴打击坚强起来;但在一开始,这些事情彻底让我们站不住脚,把我们赶回家里,让我们被极大黑暗的恐惧所包围。一位真牧师所受的试炼不会少,而那些因着不知感恩的口头宣信者造成的试炼,要比公然承认自己是敌人的人最下流的攻击更难忍受。让那些期望思想轻松、寻求平静生活的人不要加入事奉;如果加入,他就要因大倒胃口而逃离这事奉。

少数人的确经历过如此极大黑暗的恐怖,就像我在经历萨里音乐厅那场可悲事故[3] 之后临到我的那恐怖一样。因着极大的悲伤重担,我受的压迫超过了我能承受的界限。那混乱、惊恐和死人的事情,日夜都在我眼前浮动,让生命成为一种重担。那时,我在愁苦中唱到——

“我思想的骚动,

只是增加我的痛苦,

我灵消沉,我心荒芜、低落。”

在那一刹那,神施恩用这节经文,就是“神且用右手将祂高举”加在我心上,我就从这可怕的梦中醒过来了。不管祂的仆人有多受苦,耶稣仍然伟大这个事实就把我引导回平静的理性和平安之中。要是有如此可怕的灾难胜过我任何的弟兄,就让他们耐心盼望、安静等候神的救恩。

困苦加倍的时候,失望排成长队接踵而至,就像那些给约伯报信的人一样;那时,在因着坏消息而来的人心动荡中,沮丧也会把人心所得的一切平安掳走。滴水穿石,最勇敢的人也会对重复的打击感到焦虑。如果没有多少食物的食橱因着妻子生病、或者失去一个孩子而变成一个更严重的试炼;如果接着听众刻薄评价而来的是执事的反对和会众的冷漠;那么我们就可能会像雅各一样呼喊“这些事都归到我身上了”。大卫回到洗革拉,发现这城被焚烧,财物被偷走,众人的妻子被掳走,他的部下要用石头打死他,我们看到,“大卫却倚靠耶和华他的神,心里坚固”;他能如此行,这对他是好的,因为他若不信在活人之地得见耶和华的恩惠,就早已丧胆了。积累起来的愁苦加增彼此的重担;它们互相联手,像一群群的强盗,无情毁坏我们的安慰。对游泳游得最好的人来说,一浪接一浪是严峻的考验。两个海域交界的地方,最适合航行的船只也感吃力。如果在逆境打击当中有定期的暂停,人的灵就会做好预备;但是当它们突然和猛烈地来到,就像大冰雹的击打,天路客就大有可能感到吃惊了。最后一根稻草要折断骆驼的脊背,当那最后一根稻草被加在我们身上,如果我们片刻就要断气,这有什么好感到惊奇的呢!

这恶事也要临到我们身上,我们不晓得这是为什么;这时要把它赶走就更难了。人无缘无故的沮丧是莫名的,大卫的琴用甜美的演奏也不能吸引它离去。要与这无形、不能定义、然而却又是如云遮蔽一切的无望争战,这就好像与雾气争战一般。在这种情形里,一个人不会同情自己,因为这看上去如此不合理,没有明显的原因而苦恼,看起来甚至就是有罪;然而,这个人其实是受到困扰,正是在他灵里最低沉的时候懊恼不已。那些嘲笑这样忧郁的人,只要有一个钟头的时间感受它的痛苦,他们的笑声就会变得严肃,成为同情。下决心,这可能会把它赶走,但是当整个人都精神萎靡的时候,我们还可以上哪里去找这决心呢?在这种情形里,医生和牧师可以联合起来使用他们的技巧,两者都将发现自己要忙得不可开交。那如此神秘把希望的大门锁起来、把我们的灵锁在幽暗监狱里的铁闩,需要一只来自天上的手把它拔开;当我们看见那手,我们就和使徒一道高呼:“愿颂赞归与我们的主耶稣基督的父神,就是发慈悲的父,赐各样安慰的神。我们在一切患难中,祂就安慰我们,叫我们能用神所赐的安慰,去安慰那遭各样患难的人”(林后1:3-4)。赐一切安慰的神能够——

“用使人忘却的甜美解药,

清除那压制人心,

在我们可怜怀中的危险之物。”

西门沉到水里面,直到耶稣抓住他的手。可怜孩子里面的那鬼魔撕裂孩子的一切,直到那带着权柄的话语命令牠从他身上出来。当我们受极大恐惧支配,被一种无法忍受的梦魇沉重压下去的时候,我们只需要公义的日头升起,我们黑暗生出的灾难就要被驱逐出去;但除此以外,没有任何事情能赶走心灵的噩梦。一本关于忧郁症论述的作者提摩太·罗杰斯(Timothy Rogers),以及写过一些非常甘甜赞美诗的作者西门·布朗(Simon Browne),在他们各自的经历中证明,如果主把光从人心里收回,人的帮助是何等无助。

如果我们问,为什么君王耶稣的仆人一定要如此经常地走过死荫的幽谷,答案并不难找。这一切都是在促进主做工的方式,这种方式可以用这句话加以总结——“万军之耶和华说,不是倚靠势力,不是倚靠才能,乃是倚靠我的灵,方能成事。”神将使用工具,但是祂要让它们固有的软弱清楚显明出来;人不可分享归给那位伟大工人的荣耀,也不可削减当归给祂的尊荣。人自己要被倒空,然后被圣灵充满。按照他自己的认识,他就要像被风暴追逐的枯叶,然后他要被加力,成为铜墙,抗拒真理的敌人。让工人脱离骄傲的,是那极大的难处。无休止的成功和因此不退的喜乐,是我们软弱的头脑无法承受的。我们的酒一定需要和水混合,否则它就要冲昏我们的头脑。我的见证就是,那些在众人面前受到他们的主尊荣的人,通常要承受一种私下的管教,或者背负一种独特的十字架,免得他们用任何手段高举自己,就落入魔鬼的网罗。主是何等不断称呼以西结为“人子”!在他高升进入最高的光中,就在他用毫不昏暗的眼睛,得力定睛观看那极美的荣耀时,“人子”这称呼落在他耳边,让那本来因着加给它荣誉就容易陶醉的心清醒过来。我们的沮丧在我们耳边细说这如此让人降卑、但又有益的信息;它们确定无误地对我们说,我们不过是人,不过是软弱、无力、容易疲倦的人。

神藉着这打倒祂仆人的一切作为就得荣耀,因为当祂让他们再次站起来的时候,他们就得到带领去尊祂为大,就算他们还伏在尘土中的时候,他们的信心也对祂发出赞美。他们讲到祂的信实,就更加甘甜,就在祂的爱中更稳固坚立。要不是他们曾经被倒空,从这器皿倒在那器皿里,看到他们自己一无所有,他们身边一切事物的虚空,就几乎不可能有像一些年长牧师这样的成熟之人。为着火窑,铁锤和锉刀,我们要把荣耀归给神。因着我们在这下面的地上被痛苦充满,天堂就要更充满祝福,因着我们在逆境的学校受到训练,这世界就得到更好的耕耘。

智慧的功课就是,不要因心灵困扰而烦恼。不要以为这是遭遇非常的事,而要把它看作是普通的牧师经历。如果沮丧的力量变得超乎寻常,也不要以为你自己不能再被神使用。不要抛弃你的信心,因为它有极大奖赏作为回报。就算敌人的脚踏在你的脖子上,也要盼望起来,把他打倒。把现在的重担,连同过去的罪,还有将来的惧怕卸给主,因为主不会弃绝祂的圣徒。要一天一天地过,是的,要一钟头一钟头地过生活。不要信靠心情和感觉。看重一粒的信心,胜过一吨的激动。唯独信靠神,不要依靠如芦苇一般的人的帮助。朋友辜负你的时候,不要以为惊奇:这个世界是一个辜负人的世界。绝不要指望人不改变:你可以预料人反复无常,而不害怕你可能预料得不对。耶稣的门徒弃绝祂;如果紧跟你的人游荡走开,去到其他师傅那里,不要惊讶: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,他们并不是你的全部人,他们离开,也不是全部人都跟他们一同离你而去。蜡烛还燃烧的时候,竭尽全力服事神,当它有一段时间熄灭的时候,你要后悔的就更少。一无所是,你要满足,因为这就是你原来的面目。当你自己的虚空闯入你的意识,让你痛苦,要责备自己,竟然梦想除了在主里,你会充满。不要过分看重现今的赏赐;要为在这过程中所得到的凭据感恩,但要盼望将来给你回报的喜乐。看不到眼前的结果,仍继续用加倍的热忱服事你的主。随便哪一个傻瓜都能在光中沿着窄路走,信心珍贵的智慧使我们能有无误的精确,在黑暗中大步向前,因为它把手放在那伟大向导的手中。在这里和天堂之间,还可能会有更恶劣的天气,但这一切都是由我们盟约的元首提供的。无论有什么情况,让我们不要离开神呼召催促我们去行的道路。是好是坏,讲坛都是我们的守望台,事奉是我们的争战;当我们不能见到我们神的面时,愿我们信靠在祂翅膀的荫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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